三年前，英国前首相特拉斯那灾难性的“迷你预算案”，把英国国债市场搅得天翻地覆。当时，她不得不做出紧急让步，不仅解雇了时任英国财政大臣，还迅速放弃了那个没有资金支持、引发“哀鸿遍野”的减税方案，试图稳定市场。可即便政策来了个 180 度大转弯，英国的借贷成本也没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英国政府和纳税人只能无奈背负上业内所说的“白象溢价”这个额外成本。
如今，美国似乎也在重演类似的故事。
美国曾经可是全球金融体系的基石，但在反复无常的特朗普总统领导下，美国变成了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经济谜团。就像本周早些时候大家看到的那样，投资者因为担心特朗普的贸易战会引发金融危机，纷纷大量抛售美国国债。
虽然美国国债收益率在周三特朗普做出关税让步后曾短暂回落，但联博爱马仕投资公司投资经理 Orla Garvey 指出，收益率很快又重拾涨势。行情数据显示，截至本周五收盘，素有“全球资产定价之锚”之称的 10 年期美债收益率创下了逾 20 年来的最大单周涨幅(收益率与债券价格反向)，因为投资者持续抛出美国资产。这一基准利率在过去短短五天内飙升了逾 50 个基点，达到 4.49%，上一次出现如此疯狂的单周涨幅，还是在 2001 年“9·11”恐怖袭击发生的时候。
毫无疑问，这样的涨幅可能会推高整体借贷成本，进而对美国经济造成新一轮的打击。“这太可怕了。我们正在重新定义全球无风险利率，”花旗集团首席策略师 Bhanu Baweja 表示，“如果把波动性计入全球无风险利率，那将覆盖所有市场。”
美债崩溃说明了一切。Garvey 表示，美债收益率在本周临近尾声时的再度飙升，意味着“美国国债的风险溢价仍处高位”。这就是说投资者要求额外的利息，来换取承担长期贷款的风险。
这对特朗普来说，无疑已经拉响了警报。事实上，他本人本周也承认，暂停全球关税攻势部分是因为“市场开始感到恐慌”。
凯投宏观集团首席经济学家 Neil Shearing 指出，几乎可以肯定——是债券市场而非股票市场的动向，迫使美国政府改变了立场。为政府设定借贷成本的正是债券市场。“有迹象表明，市场功能开始受损。这刺痛了他们，也刺痛了美国财政部，最终促成了政策转向，”Shearing 称。
但眼下的问题是，特朗普不可能简单地宣布部分冻结关税，然后就指望债券市场的投资者——比如养老基金、财富管理公司和外国政府，会忘记他曾经宣布过全球贸易战。这些投资者也不会轻易忽视中美两国针锋相对的一系列关税措施的不断升级。
此外，美国国债的资金来源也开始让人担忧。美国主要的海外“债主”很多都是特朗普此轮对等关税的重点目标。虽然它们对美贸易顺差巨大，但传统上也会将美元收入用于购买美债，实际上为美国政府提供了融资。目前，特朗普的政策旨在减少贸易赤字。然而，如果贸易赤字减少，世界其他国家是否还会继续为美国的财政赤字提供资金，无疑也将打上一个问号。
“美国将被视为不可靠的伙伴，导致各国试图减少与美国的贸易联系，增加彼此间的贸易联系。即便在地缘政治方面，欧盟也会将美国视为不可靠的盟友，从而更加注重自力更生。”道明证券经济学家 Mohit Kumar 表示。
特朗普支付“白象溢价”越久，美国经济遭受打击越大。Kumar 目前建议投资者将资金转而投向欧盟和亚太地区，并表示美国将不得不支付更多利息来吸引全球投资者，但考虑到眼下高达 36 万亿美元的天量国债规模，这无疑代价高昂。
而最终，“白象溢价”持续的时间越久，美国经济受损就将越深。Shearing 强调，美国房贷利率与 30 年期国债直接挂钩，长期利率上升将直接传导至普通家庭，这种影响可能持续数年。
金融战略公司 Macro Hive 首席执行官 Bilal Hafeez 也表示，美国过去几十年建立的这种经济体系对其有利。而突然间，投资者开始质疑美国资产是否存在政治风险。“这是代际性转变。自二战以来美国主导建立的规则体系需要长期积累信誉。作为全球金融体系稳定器的美国曾吸引巨额资本流入，但如今这种优势已荡然无存。不仅可能引发经济衰退，其长期增长潜力也将受损——美国相对欧日的高生产率部分源于其全球体系核心地位，当前形势正逐步侵蚀这一优势，”Hafeez 指出。
这种冲击也将具有全球传导效应——因为美国借贷成本上升往往也会引发他国收益率跟涨。德克萨斯大学商学院金融学教授 Stephen Thomas 表示，全球财政压力的威胁现在正因为市场信任的崩溃而变得更加严重。特朗普持续散布着虚假信息，削弱公众对美国政府决策的信任，进而传导至债券市场。
Thomas 指出，所有这些都会降低我们对经济数据和政治家的信任，而债券市场本质就是建立在信用的基础上的。“无论你称其为特拉斯式的‘白象溢价’，还是‘谎言溢价’，当前特朗普的关税行动已实质性触发了这种风险溢价的产生。”
